摩苏尔的恐怖统治

他一袭黑衣从阴影中走来，在20分钟的布道中，他宣称统治着全球10亿穆斯林。

阿布·巴克尔·巴格达迪2014年7月在摩苏尔大清真寺的讲坛上就“伊斯兰国”发布的公告，既具颠覆性又胆大妄为。他的言辞针对的不仅是西方世界，也针对基地组织在全球的圣战运动，伊斯兰国就是从其中分裂出来的组织。

就巴格达迪自称为哈里发的行为，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的反恐专家布鲁斯·里德尔强调了其中的象征意义。里德尔说，从对场地的选择到对姓名的采用都是经过算计的，为的是“激起对中世纪庞大的阿巴斯帝国的回忆”。

但是在巴格达迪做出这个引人注目的举动之后，这个头顶一千亿美元赏金的42岁男人打破了他自己制定的基本原则：自2010年起，他禁止追随者公布他的形象，“幽灵酋长”的外号也由此而来。他在摩苏尔的现身显示，他对于“伊斯兰国”在这座伊拉克第二大城市的统治有自信。不到一个月前，他的战士们占领了这座城市。在他讲话时，美国的无人机从他头顶飞过。

时任伊拉克总理努里·马利基领导的政府立即否认“伊斯兰国”宣传人员发在网上的巴格达迪视频的可靠性。政府官员们称，这位自封的哈里发在那几天前的一次空袭中受了伤。一位内政部发言人对国际媒体说：“我们已经分析了这份视频的镜头，发现是一场闹剧。”

他受到一些人的欢迎

然而，巴格达迪不只是人在那里，他还受到一些人的欢迎。

除了那时已经逃离摩苏尔的一些逊尼派穆斯林以外，“伊斯兰国”入主这个城市受到许多与他们信仰同样宗教的人的欢迎。这些人厌倦了这座城市的动荡和不堪的公共服务，他们对巴格达由什叶派控制的中央政府充满愤怒，认为他们遭到政府的歧视。

在“伊斯兰国”掌权的最初几周，逃离这座城市或被赶出来的基督徒们声称，他们的逊尼派穆斯林邻居正与圣战者合作。

“伊斯兰国”占领摩苏尔的数周后，医科学生阿什拉夫对美国之音说：“我们的邻居们说，这片土地属于伊斯兰，基督徒不应该住在这里。”他还说：“一些逊尼派教徒欢迎‘伊斯兰国’士兵，并为他们指认基督徒的家。我的邻居们让我离开。这不是出于友好的一个建议。”

从一开始，巴格达迪和他的“圣战老兵”的核心圈子，还有曾效忠于萨达姆·侯赛因的伊拉克军官们，后者主要被美国和由什叶派掌控的巴格达政府所排挤的逊尼派穆斯林，他们就着手做基地组织头目本·拉登没有做的事：建立一个基于对逊尼派伊斯兰教极端化解读的“伊斯兰国”。

哈里发的明珠

对于巴格达迪来说，国家的合法性是至关重要的，这将“伊斯兰国”与其对手基地组织区分开来。基地组织从没设法占领一大片土地。在阿富汗，基地组织领袖本·拉登曾经是塔利班的一位座上宾。“伊斯兰国”对这种支持毫无兴趣。他们已经控制了叙利亚的拉卡，作为他们所宣称的首都。但是摩苏尔的人口比拉卡多三倍，也有着更加久远的历史。对于“伊斯兰国”来说，摩苏尔是他们的阿巴斯哈里发帝国的一颗明珠。

“伊斯兰国”宣传人员希望展现一个正当且运行良好的哈里发帝国。这个组织曾经的发言人阿德纳尼吹嘘“伊斯兰国”“具有伊斯兰国家必备的所有条件，比如募捐、施食、惩罚以及祈祷习惯” 。这些激进分子声称他们懂得如何治理国家、收税、提高收入、提供社会福利、维持法律秩序，以及提供一种对他们而言支配一切的国家意识形态。

对于一些摩苏尔居民，特别是住在城市西部主要为逊尼派的居民们来说，“伊斯兰国”最初被认为或许可以结束蹂躏这个地区的多年混乱局势。但是“伊斯兰国”的承诺很快就被证明是空谈。这座城市要继续忍耐断水断电、食品价格通胀以及愈发严重的秩序崩坏，尽管“伊斯兰国”宣布设立一些听起来很宏大的政府部门。

邪恶大行其道

伴随而来的便是邪恶。摩苏尔的激进分子们与哈里发帝国的其他地方一样，对“宗教纯净”没有妥协的余地。激进分子们认为，微不足道的异见也可以导致偏离正道。作家亚瑟·库斯勒记录了苏联斯大林主义的残暴。在他笔下，这些革命者“以加倍一丝不苟的名义行无所顾忌之事”。

前有斯大林的暴虐，后有“伊斯兰国”。展现“哈里发的正义”是一种灌输恐惧的策略。因此他们拍摄并在网上上传砍头和枪毙的视频，以及用石头砸死和鞭打那些被疑持有异见的人。他们把被认为是同性恋的男人从楼上扔下去。

49岁的穆罕默德谈到过去两年在摩苏尔的生活，回忆起“伊斯兰国”激进分子在摩苏尔的阿尔扎哈拉地区举行的公共活动时，感到不寒而栗。他是8个女儿的父亲。激进分子让当地人目睹他们对伊斯兰教法的解读和对异议人士的恐吓，以此来令当地人畏惧。

他在伊拉克库尔德斯坦的一座安全的难民营地接受采访时说：“那里有许多人被公开处决，被砍掉双手。”他还说：“有一个女人因为通奸被用乱石砸死。我没去，我看不下去。”这是有风险的。缺席的人会被记下来，当恐怖组织举行公开行刑时，居民们被命令参加。

在摩苏尔，“伊斯兰国”依靠巨大的间谍和线人网络来搜捕异议人士或任何冒犯该组织道德准则的人。那些被处决的人不仅包括基督徒、雅兹迪人或什叶派穆斯林，还有逊尼派阿拉伯人。

播下自我毁灭的种子

就在他们愈发残暴的同时，他们也种下了自我毁灭的种子。随着“伊斯兰国”努力建立他们恐怖的哈里发帝国，曾在英国军情六处主管反恐的理查德·巴雷特观察到，从长远来看，“伊斯兰国”最大的风险来源于自身的残暴。他写道：“在当今世界，无论多么偏远的国家都不能指望通过限制信息传播或压制思考能力的方式来控制其人民。”

巴格达迪和他的追随者们已经试图反抗这个预言。他们企图在世界舞台上以整个穆斯林世界的合法统治者的形象包装自己，宣称摩苏尔和拉卡是他们的两个首都。如今，他们已经失去了在巅峰时期控制领土的60%，他们在摩苏尔的最后时刻也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