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24年美国大选前夕，中国、俄罗斯、伊朗等国通过社交媒体发起了一系列影响力行动，试图干扰美国公众的认知，给选举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不稳定因素。
美国之音与台湾民主实验室联合展开为期三个月的深度调查，追踪了四百多个疑似与中国相关的社交媒体账号，分析其行为模式和发布内容。通过数据分析，我们揭示了这些账号如何在伪装之下传播对北京有利的政治宣传。
以下是调查的主要发现：
研究人员普遍将与中国有关的虚假信息账号称为“垃圾伪装”(Spamouflage)，因为这些账号常发布风景照片和励志语句等垃圾内容，掩盖它们散播政治宣传的真实目的。
“垃圾伪装”行动已经在西方社媒上活跃了至少五年。
在分析了社媒平台X（前推特）上多个具有代表性的“垃圾伪装”账号发布的内容后，我们发现它们将攻击美国作为宣传任务的首要目标。
具代表性的“垃圾伪装”账号发布的
帖文内容分类
VOA制图-数据来源：台湾民主实验室
VOA制图-数据来源：台湾民主实验室
在今年的总统候选人上，这些账号对共和党的唐纳德·特朗普、民主党的卡玛拉·哈里斯、前民主党候选人、现任总统乔·拜登都持负面态度。
中国影响力行动的目的不在于帮助某位候选人当选，而在于瓦解公众对美国制度的信任。在大选日临近的十多天里，“垃圾伪装”还传播起了质疑投票程序正当性的叙事。
美国的各类社会问题都成了“垃圾伪装”炒作的重点，包括美国的无家可归现象、毒品滥用、种族歧视、贫富不均等。“垃圾伪装”也攻击美国的外交政策，特别是华盛顿对乌克兰和以色列的支持。
有关美国国内问题贴文的分类
VOA制图-数据来源：台湾民主实验室
VOA制图-数据来源：台湾民主实验室
自然灾害事件同样被利用。在飓风海伦和米尔顿袭击美国东南部后，中国的影响力活动乘势而上，借助对救灾行动的诋毁，试图削弱公众对政府的信任，加剧社会分裂。
加沙的战火是中国影响力行动炒作的重中之重。在一些“垃圾伪装”账号发布的帖文里，一半都和加沙有关。而在那当中，又有绝大多数在抨击美国对以色列的支持，或是突出各大校园爆发的支持巴勒斯坦的游行。
前三名主要信息发布账号的有关
以色列的帖文数量
VOA制图-素材来源：台湾民主实验室/AdobeStock
VOA制图-素材来源：台湾民主实验室/AdobeStock
有关以色列的推文内容组成
VOA制图-素材来源：台湾民主实验室/AdobeStock
VOA制图-素材来源：台湾民主实验室/AdobeStock
这些账号散播的叙事模式和北京的公开表态非常相似。自从加沙冲突爆发后，中国政府多次谴责了美国对以色列的支持。冲突一周年之际，中国官媒发表评论文章，不点名地批评了“某些西方大国…煽风点火，甚至给冲突方送军援递刀子”。
2023年10月7日以色列与哈马斯的冲突爆发后，中国互联网上弥漫着阴谋论，宣称犹太人集团和以色列政府已经控制了美国政坛。
在哔哩哔哩上， 有视频谎称美国通过了法律“严禁任何美国人‘反犹’，否则将会依法遭到抓捕”。在微信上，一篇文章指控犹太人“靠渗透、靠联姻、靠政治献金和集团游说，最终完成了对美国政坛的控制”。
今年7、8月左右，“垃圾伪装”账号开始在“防火墙”外的社媒上大量散播这些阴谋论，指控犹太人控制了包括总统在内的美国官员。
我们追踪的数百个中国“垃圾伪装”账号的身份全部都是虚假的。这些机器人账号盗取了他人的照片和身份，以获得社媒上真实用户的信任，从而向他们输送北京的宣传。
我们发现了至少10个“垃圾伪装”帐号在7月13日前总统特朗普遭遇暗杀企图后，假扮成了他的支持者，希望赢得他的真实选民的关注。
“垃圾伪装”也盗窃其他国家人士的身份。其中一个账号假装成了一位名叫巴特·梵·勒文(Bart van Leeuwen)的荷兰漫画家，传播有利于北京的虚假信息。
曾经创作漫画讽刺习近平的梵·勒文告诉美国之音：“作为一名政治漫画家，我的身份被用来推广政治宣传，真是讽刺”。
我们的调查首次曝光了超过1100个推广数字货币的营销账号在X上为“垃圾伪装”和中国的官方账号同时做推广。
受到了推广的中国官方账号包括了济南市、宁波市、安徽省、吉林省等多个地方政府在X上的宣传账号。这个发现进一步指向了“垃圾伪装”和北京之间的关联。
中国驻美国大使馆对美国之音严词否认了中国当局试图对美国的选民传播虚假信息。发言人刘鹏宇称这是对中国的“恶意猜测”。
11月6日大选结果出炉后，特朗普以压倒性优势当选，美国社会没有出现冲突。“垃圾伪装”的发帖内容立刻从质疑选举的公正性转变到了批评美国国内分裂，嘲笑美国大选完全是金钱政治。
78个中国"垃圾伪装"账户发帖内容
VOA制图-数据来源：台湾民主实验室
VOA制图-数据来源：台湾民主实验室
“垃圾伪装”账号尽管数量众多，但传播方式非常固定。这些账号分为“播种”账号(Seeders)和“放大”账号(Amplifiers)。每当“播种”账号发布内容后，就有一批数量从几个到几十个不等的“放大”账户机械性地转发它们的内容。
虽然规模不小，可是中国的虚假信息行动的有效度非常低，没能在美国的社交媒体上引起注意或激发讨论，更没能真正干扰到今年的大选以及结果。
选举落幕后，“垃圾伪装”带来的威胁却依然存在。
我们为期三个月的调查共追踪了超过400个活跃于X上的“垃圾伪装”账号。在我们的报道发布后，其中至少150个已经被平台移除。
但由于制造这些账号的成本极低，它们就算被社媒平台删除了，也可以再被大批量制造出来。这意味着它们将持续活跃在各个社媒平台上。
民主实验室的数据分析师嘉博(Jasper Hewitt)告诉美国之音：“如果他们有100个账号，也许其中几个账号平均每年能和真实用户互动个几次，那他们可能就觉得这个投资回报已经是值得的了。”
撰文：文灏、易林
制作：妮娜
数据收集与分析：台湾民主实验室
编辑：斯洋
监制：宁馨、郑裕文、蔚然
Built with Shorthand